哨子_whistle

拖延综合症,多年未愈。

【傅明】南行 三

三、


“吴府之内,想必已经设下了陷阱。”傅剑寒道:“但,沈大夫却不能不救。恐怕明知是陷阱,我们也只好闯一闯。”

“可恶。这伙恶徒如此狡诈,我们不可力敌,只能智取。”

“是极。未明兄可有主意?”

“这……不如我们一人从正面闯进去大闹一番,另一人悄悄潜入,伺机救人?”

“哎呀,此计甚妙,未明兄真是机智——不过,昨日那位吴府上的管家已经见过我们两个。即便我们出一人正面挑战,他们也知道我们暗处仍有一人,严加防备。可还有别的办法?”

“……”未明想了一会儿,垂头丧气道:“我本想再放一把火,引开那些家丁护院,可是放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:硫磺,柴草,火石,燃油,我们一样都没有准备。唉,我真是笨得要命。往日还以为自己学的东西已是不少;外出之后才发觉江湖水深,平日下的苦功夫,今日却完全派不上用场。”

“兄弟说的哪里话来。我傅剑寒行走江湖多年,若论机敏聪慧,武学奇才,文武双全,风流倜傥者,唯未明兄一人而已。”

“风流倜傥是多余的!”东方未明抓了抓头,“可惜,如果我们再多一人就好了……或者明明只有一个人出战,却让他们误以为我们两个都来了,这样两个人也可以当做三个人……咦?”他视线四下乱瞟,忽然落到背了一晚的麻袋身上。“明明是两个人,却当做三个人——剑寒兄,我又有招啦!!哈哈哈!!!” 


是夜,已经敲过了四更。吴府的后院却点着数十只火把,照得火光通明。一名富商模样的中年人正指着被绳索捆绑的毒医,对一名肥头大耳的捕快道:“劳烦刘捕头连夜上门提拿人犯。就是这名外地女子在水井中下毒,导致本镇疫病流行。她随身的那个药箱便是证据。她还有两名同伙,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,却会使刀弄剑,捕头可千万要小心他们半路截囚。”

姓刘的捕头冷哼一声:“这群江湖匪类好大的胆子。若他们敢包庇人犯,那就是和朝廷作对——”
“正是正是。”

话未落音,院外的围墙上突然出现了两个挺拔的身影。其中一个蓝衣马尾,臂绑黄巾,叉腰向前一指:“你们这群官商勾结、颠倒是非、诬陷良民的奸人,也好意思自称朝廷命官?小侠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!!”


吴大善人嘿嘿狞笑,懒得骂回去,直接把手一挥:“给我放箭。” 

擎着火把的家丁身后立即转出十来名护院武师,手里拿着自制的狩猎木弓,齐齐向墙头射来。这群人射出的箭准头虽然不行,数目却相当可观。闯入的两人用长剑或折扇拨开箭矢,但想要迎着箭雨冲过来救人,却也不太轻松。忽然,其中一人在跃起时发出一声惨叫:“啊!我中箭了——”随即捂着胸口从墙头上栽下。另一人嘴里喊着“兄弟你怎么样——”也跟着翻了过去。

庭院里的人大喜过望,但那两人消失在墙的另一面,不知生死,于是刘捕头做了个手势,命手下捕快拿着铁索、悄悄地从两侧包抄。

哪知围墙的另一面两人都毫发无伤,红衣的那个手里捏着一支徒手接下的羽箭,而蓝衣的那个从草丛里摸出一具脸上蒙着丝帕、身上披着麻袋的死人来,又扯出几段麻绳往自己身上捆。


东方未明一面折腾一面抱怨道:“剑寒兄,你演得太不像了。”
“未明兄演技出众,不如接下来的路数,咱俩换换?”
“不成不成,这位尸体兄与我一路同行,已经是生死之交了,即便是剑寒兄也休想拆散我们。” 
未明将死人背好捆牢,伸出拇指,“我二人去去就来。沈姑娘就拜托剑寒兄了。”

说完他整个人如箭般跃出,再次在墙头上一闪而过,随即跳上一座小楼的屋顶。庭院里的家丁护院见到他,都高声叫喊。

“小贼在那里!!!” “快快!其中一个已经受伤了——” “竟然还不死心……给我继续放箭!!!”


未明在高高低低的房檐树影里闪转腾挪,不时寻机射出暗器,击倒不少围追堵截之人。火把的光芒本就摇曳不定,又被生死符打坏不少,加上蓝衣少年身法轻灵,自然愈发令人看不清他背上的影子——但从常理推想,除了他受伤的同伴,还能有谁?于是当他似乎打算放弃目标,向府外逃窜时,大部分武师捕快都拿着火把追了出去。


傅剑寒蛰伏在庭院阴影最深的角落里,像守着猎物的豹,静得连呼吸声都无。待院中人大半离去,剩下留守的人也丧失了戒备之时,一道剑影忽如电芒般从黑暗中炸裂开来,瞬间掠过数人、连着斩断了毒医身上的绳索。震惊中的家丁连喊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刺中了穴道。毒医也当机立断,袖中飞出两条小蛇,缠住在院中留守的吴管家的脖子。这两人出手极快却绝不恋战,转头便向外逃去;眼看即将冲出吴宅,忽有一名道士打扮的老者手握拂尘,拦住去路——正是镇民们一直供养着的那位老神仙。

傅剑寒早看出此人功力深厚,向毒医做了个请君先行的手势,自己提剑迎战。那老者手中拂尘轻摆,左右摇晃有如毒蛇吐信;拂尘、软鞭等兵器天生是刀剑的克星,尤畏剑身被缠、动弹不得。傅剑寒知晓其中利害,脚下步法飘忽、时近时远,手上却陡然使出一套“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”,当真是攻守兼备、变化无穷。老者只觉拂尘怎样挥扫都碰不到他的长剑,而自己的周身要穴却偏偏皆在剑光的笼罩之中,大为讶异,口中轻叱一声,真气灌注下一根根塵尾都竖立起来,有如无数根尖刺——傅剑寒以长剑拨开,二者相撞、响如切金崩玉。他又立即使出半招“七星聚会”,后半招却改为自创的杂烩剑法,避开拂尘锋芒,反刺对手咽喉、膻中等要害,逼得老者不得不出掌相扛,左右开弓。


这老者一手拂尘使得厉害,掌力同样雄浑,却偏偏一样都击不到这使剑的年轻人身上,心中恼怒至极。他忽地退开几步,喝问道:“小子剑术不错。你的师父是谁?!”

傅剑寒想了想,笑道:“……饮中八仙。”

“胡言乱语!看招!” 老者扬起拂尘,变招再打,这次招招出了全力,塵尾扫过之处尘土飞扬,竟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剑痕。傅剑寒内力虽不及他,招式身法却处处抢得先机,令老者出不了几招便不得不改攻为守,拂尘虽软硬兼施、却反而落入长剑的掌控之中。此时吴家家丁早已陆续围了上来,却因害怕伤到老神仙,无人敢贸然上前相助。两人交手接近七八十招,眼看傅剑寒便要彻底制住对手,老者忽从袖中抖开一张符纸,口中喝道:“尔何方妖孽,在吾正一天师面前,乃敢放肆!!”

傅剑寒心中只觉好笑,却见那老者五指一抓,又以掌力一送,符纸化为齑粉,纷纷扬扬向他这边飘来。他心知不妙,欲以剑气扫开粉末,却比不过老者掌风的力道;待要屏气时已晚了瞬息,一股燥恶之感从胃中涌出,身法顿时一乱。余光看见不少围观的吴家家丁也纷纷软倒,才明白这老头已经急到了孤注一掷、敌我不分的地步。

便在此时,一声暴喝从天而降:

“剑寒兄我来助你!”

东方未明先前引走了大半敌人;他出了吴府后不久,便寻个隐秘处将背着的死人卸下,运起轻功来自比先前更快一倍,很快将追兵甩得七零八落。他转头又想回来探探情况,正好遇见逃出来的毒医,两人约定之后在城南乱葬岗相会,东方未明便一人赶回来接应好友。他来得正是时候,一招“阳歌天钧”将自称天师的老者震开,随后又接“阳春白雪”、“阳关三叠”,身姿曼妙无比,招招奔着对手的脸面穷追猛打。老者见他不受毒粉影响,本就大吃一惊,加上天山六阳掌确是逍遥派的上乘武学,往往看似一招,实际却是两招、三招,身随意动,掌力连绵不绝,大合“乘天地之正,而御六气之辩”的精要,以至对手一时之间竟完全没有还击之力。

未明几招快攻击退老者,一只胳膊托了傅剑寒一下,一脚踢出一式“鹏飞千里”,还匀出空来嘲笑道:
“这位老神仙,不知你若受了内伤,是去寻医问药呢,还是喝自己做的符水??”

老者大怒,干脆弃了拂尘,双掌迭出,掌心隐隐冒着黑气,这是连看家的本事都使出来了。未明心中暗笑,还巴不得他不使毒,迎着这等凌厉掌法以天山六阳掌硬接,竟是不落下风。两人身影交错数个回合,老头见他全然不畏毒功,而旁边本可以助拳的吴家人却反受其害,倒了一地,心底确实慌了,额头也沁出豆大汗水。

未明占尽便宜,一时得意过头,没留神一道通体漆黑的小箭从角落里破风袭来。傅剑寒原本只是撑着长剑勉力站着,此时却先一步发觉不妙,挥剑向暗器劈去——只听“铛”的一声,那箭来得好生凌厉,竟将他的佩剑从当中打断!好在暗箭本身也偏离了方向,擦着蓝色的衣角射向一边。

傅剑寒心中暗叹——他这剑虽说是在杜康村铁匠那里花二两银子打的,到底是把新剑,就这么毁了确实有些舍不得。而未明被这一声巨响分了心,唯恐彼处生变,扭头看向他,背后却露出稍纵即逝的空门。白发老者大喜过望,忽地变掌为抓,猛然抓向未明的后心。就在险些得手之时,忽然喉间一凉,鲜血汩汩涌出,连声音一齐塞住了——他双眼暴突,只能瞧见下颚之下插着的剑柄。

“剑寒兄!” 未明惊呼一声,双手托住了向他倒下来的傅剑寒。方才那一瞬间的功夫,背后有老者突袭,而角落里又射出第二支黑箭,傅剑寒本就因中毒提不起力气、更无法两头兼顾,只得掷出断剑,以身体挡住另一边。未明见一支暗箭插入他的肩膀,顿时又痛又怒,忽然一手凝血为冰,一道生死符向发箭的方向射去。这一招“冰肌玉骨”使得是力透魂销,角落里登时传来利器入肉的闷响,和压抑的惨呼。

未明深恨逍遥武学传承到今日实在散轶了太多,若是生死符还有当初那般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威力,那才是大快人心呢。但此时也顾不得报仇,只能抱着昏迷的剑寒兄一路狂奔。


他在城南乱葬岗附近找到一间废弃的守墓人小屋,推开一看,毒医果然在里面。只是少女双眼通红,仿佛刚刚哭过。

“沈姑娘,快帮我看看剑寒兄——咦,沈姑娘你怎么了?”

“无事。” 毒医拍了拍身边抢回来的药箱,面上仍是一副冷峻的表情。“我的宝贝被他们搜去许多。蛊王也不见了。”

“啊?!” 未明大惊失色,“那不是你最重要的宝贝么?哎呀现在顾不上,快看看剑寒兄,他好像中毒了……”

毒医皱着眉头靠近看了看,随即取出工具,干脆利落地将箭头挖出,止血,包扎好,这才擦了擦汗,对未明道:“的确麻烦的紧。”

“怎样?伤口深不深?” 未明紧张道。

“伤到肌肉,出了点血,这都是小事。关键是箭头上的毒。何况他之前已中了另一种毒;这两种毒素混合,又产生了一种新毒。这种手法,似乎便是毒典上记载的‘乾坤往复’。此毒入血后,可侵入真气运行的经脉;一旦运行全身,经脉尽毁,毒力攻心,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。” 毒医咬着嘴唇道,“若是姑娘的七彩蛊王在,这些都不值一提。可——”

“哇沈姑娘你可别吓我,难道没有蛊王你就废了吗?!”

“本姑娘先废了你信不信?!!!”

未明被毒医揍了满头包,可他也不觉得疼,抽着鼻子道:“总之要救剑寒兄就全靠姑娘了,若是姑娘有办法,别说打我骂我,就是要我这条命,小侠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。”

“你——哼。”毒医收了拳头,捏着鼻梁苦思,“办法,倒不是全然没有。只是太过……嗯……”

“不管什么办法,求姑娘相助!”

“办法,还得落在你身上。” 毒医声音含糊,仿佛觉得有些羞于启齿,“你可曾听说过‘过病’的说法?” 

“哈?”

“过去有些大户人家,家里的老爷得了久治不愈的怪疾,便花钱从外面买来贫苦人家的年轻女子,与之行房,据说若能将病‘过’给这名女子,主人的病便可痊愈。”

“这是什么无耻下流的医术——等等?沈姑娘你不会让我也去外面买……我们侠义中人怎能做如此下作之事!即便我答应,剑寒兄也万万不会答应的……”

“蠢。我又不是让你出门买个女子。何况那种‘过身’的做法,不过是迷信,不合医道。但倘若行事正确,哪怕用上偏门的手段,确实可以救人——比如用我的七彩蛊王治病,某种说法上也是将风疾、寒毒、热毒从病人体内过到蛊王身上。蛊王以毒为食,不会受损,病人亦能得救。如今蛊王不能用,你却能。”

“我?”未明脑子停滞了一会儿,渐渐转过弯来,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双颊,“咳咳,神医姑娘,你不会要我——要我——”

“要你把自己当做蛊王用,就是这么回事。反正你也是百毒不侵。” 毒医见他面红耳赤,心中好笑,声音反而笃定下来,“行事前,你可以自身真气助他将真气收归丹田,此时毒素也聚集在此,随后引其泄出体外,这便解了。”

“但但但但……但是那个,我要怎样……”

毒医见他连话都说不利索,干脆一摆手,在药箱底部按了几下,弹出一只小暗盒。她从暗盒里取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,递给未明。定睛一看,只见封面上确实写着“南国十八招” 五个大字。

未明颤声道:“沈,沈姑娘,你你你——” “我什么我。本姑娘是大夫,大夫自然要懂一点……那个术。这本书在我看来,与医书没有任何区别。” 毒医义正辞严地道,虽然脸扭到了一边。

姑娘,我书读的少你可别骗我——未明双手颤抖着接过小册子,心头狂呼乱叫,嘴上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。这种书他以前倒也见过的,在杜康村的角落里搜到一本,可惜后来中毒晕倒,拜入逍遥谷后便发现书不见了;在洛阳发现一本,没翻两页就被二师兄抢走;在少林寺的藏经阁找到一本,之后归还了虚真小师傅;在杭州的怡春院又搜出一本,但见少临兄甚爱此物,当时手头很紧也舍不得送他字画古董之类的,干脆以此书相赠,增进友谊。而眼下这本“医书”与他之前翻看过的相类又不同,字里行间充满了学术的气息,几乎写成了武功秘笈的形式,并且图文并茂,各个穴道、运气法门等都标注得一清二楚,各种姿势一应俱全。如果不是现在时候确实不对,他倒想好好参详一番。

“你自己想清楚,”毒医的话回荡在他耳边,“要救你朋友,没有别的办法,只能靠你一人。你还有十二个时辰。”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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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都不说了,到这个阶段我的狼子野心就暴露得差不多了 【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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