哨子_whistle

拖延综合症,多年未愈。

【傅明】南行 二

二、

东方未明破费了几千钱,加上傅剑寒坐在草庐门口按剑喝酒,这才把一群闹事的狂徒打发干净。事后算算,未明发觉沈姑娘收的诊金着实微薄,不免叹息——要知道他在杭州帮蓝姑娘赎个金簪子,就花了足足一万钱。

毒女似乎丝毫不存感激之意,兀自打扫草庐,把毒虫重新收拾进箱子,方才向未明问道:“你如何知道我姓沈?”

“湘云妹子说的——她说她有一位堂姐沈澜,是怪医之女——”

“不要脸。”毒女横眉冷笑道。

“我怎么就不要脸了——” “你管谁都叫妹子?那日我还见到你在森林里和一个紫头发的姑娘拉拉扯扯,你叫她什么小蝴蝶、小燕子——”  东方未明抱头委屈道:“误会!都是误会!!那位史姑娘是个惯偷,我那不是见她又偷了人家什么东西,劝她还回去么……”

“还有那位喜欢打猎的纪姑娘,你上次是不是也叫人家妹子来着?”

“……沈姑娘你的轻功是跟丹青前辈学的吗?!”

傅剑寒收了剑,走过来用胳膊勾着他的脖子,笑道:“大夫姑娘别气,我这兄弟虽有些风流,人品实在不坏——”

“剑寒兄你就别添乱了。”东方未明突然感到一丝丝化身陆少临的委屈——但不一样,陆兄是真真儿的欲面郎君,而他还是窖藏十七年的好酒呢。“说正经的,沈姑娘,这镇上的疫病究竟是怎么回事??”

“我知晓的也有限。”毒医收拾完药箱,又给自己泡了杯茶,这才徐徐说道,“本姑娘五日前云游经过此地,因为盘缠用尽,便想坐诊赚些路费。哪知这镇上的怪病愈演愈烈,我也只能为上门求医的人压制体内的毒素,这得病的缘由查得还不太清楚。另外来求我治病的人只是少数,这镇子上的人得了病多半都去找一位‘老神仙’喝些符水,听说也有治好的,也有不治的——那些不治的自然都是他们心不诚,神仙不佑。”

未明道:“这可真是荒唐——若这么说,活了便是信,死便是不信,总之神仙没错,俱是凡人的错。那世间还要医术大夫作甚。”

“可不就是。” 

“这事没那么简单。”东方未明眼珠一转,继续道:“我总觉得今儿来这里闹事的,幕后像有什么推手。他们怎么会知道沈姑娘的药箱里放的什么东西?”

“唷,你还挺机灵?”毒医眉毛一挑,“和几个月前那个在路上捡到酒就往嘴里灌的傻小子,不可同日而语了啊。”

“……我,我那不是……闻见那酒香醇无比,谁知道你在里面泡了一堆蝎子蜈蚣——” 未明大窘,扭头便见傅剑寒冲他嘻嘻地笑,眼中尽是赞叹。

不是我知道剑寒兄你当我是酒中知己,可为何我还是觉得挺丢脸……

“大夫姑娘。”傅剑寒收了笑,眼神渐渐变得犀利。“傅某就问一句。” 

他面无表情的样子非常严肃,让东方未明和毒医姑娘不免郑重起来。

“……未明兄喝的那种酒,还有没有剩下的?”

“……你俩就一路货色。”

好容易回到正题上来,未明危襟正坐,问道:“沈姑娘,你说的那位老神仙,可也住在镇上?”

毒医道:“不错。听说此人是被本地的吴大善人请来,在吴府上暂居。他遍施符水,不要报酬;不过不仅本镇,连周边十里八乡的人都会远道而来,自愿送上供奉。”说着她双眉一蹙,自语道:“方才那位说姑娘我往水源里投毒的老家伙,好像便是吴府上的管家……”

东方未明双眼一亮,摇头晃脑道:“有道是心中有鬼,眼中见鬼,我看这位吴管家诬陷别人的话,恐怕倒要应在他们自己身上。”说着转向傅剑寒,笑问道:“剑寒兄,你想不想——夜探神仙洞府?!”

“未明兄要去,傅某岂敢不从。”傅剑寒晃了晃酒葫芦。“傅某只盼吴大善人家的酒窖是满的,能施舍施舍我们这对渴死鬼。”未明大笑。

二人白天问出了吴家的大致方位,踩好点,当夜便施展轻功,悄无声息地潜进宅院。傅剑寒去寻酒窖,而未明则尾随送饭菜的侍女找到了“老神仙”所住的厢房。他施展金雁功扒上房顶,把瓦片轻轻挪开一些,眼睛贴上去。屋内一位皓首长须的老者正在用晚膳,身畔站着两名伺候的道童,确有几分仙风道骨。那老者动作极慢,每挟一筷子饭菜入口,都要不紧不慢嚼上二十下。未明偷窥许久,无聊地想哭。幸而这时一阵酒香扑鼻,傅剑寒已经回来了。他伏在未明身旁,伸手在他背上写了几个字:事情如何。

未明挪开脸,指着那个小洞,也写到:你看。

傅剑寒果然凑过去,聚精会神地盯起梢来。未明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涩,脑袋控制不住地一点一点——等到傅剑寒反应过来,他已经枕着好友的肩背睡着了。

一直捱到下半夜,傅剑寒扛着好友往草庐走,路上东方未明终于狂打几个喷嚏醒了过来。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问道:“那个……剑寒兄,那老头晚上做了些什么?”

傅剑寒道:“吃饭,用茶,打坐。然后好像是这家的主人来了,问候几句才走。” “吴大善人来了?你可听见了他们的计划?”

“他们只聊了几句家常,南边的收成之类的,却没提什么计划。”

“什么都没说?!” 吹了一夜冷风的东方未明怒气顿生,“说好的那些个大侠只要夜探什么什么府,就能听到坏人把他们私底下的阴谋一五一十全讲出来的呢?难道这么多年来说书先生都是在骗我??”

傅剑寒笑道:“或许他们早就计议已定,无须再提了罢?就好比今晚我们也是一言不发,但却都知道该做什么。”

知道该做什么的东方未明看天看地,就是不看好友的脸。“咳……一场空啊一场空。那这件事,我们还怎么查下去?”

“想查,我倒有个容易法子。” 毒医不知何时从草庐钻了出来,对两人勾勾手指。三人都进屋后,少女指着东方未明道:“你,明晚,给我从义庄偷具新鲜的尸体回来。”

“蛤?大哥你说你想吃点啥?” 

“别给我油嘴滑舌。”毒医恶狠狠地剜了他几眼,“若想知道那些患者的死因,只能将尸体用刀子剖开,亲眼看看五脏六腑是怎么坏的。可惜镇上的义庄有人把守,本姑娘进不去。你既然轻功不错,就替姑娘我跑这一趟好了。”

“我的姑奶奶——你这是容易法子么——”未明哭丧着脸道。

傅剑寒安慰地拍拍他的肩:“未明兄,我与你同去。” 毒医摇头道:“你不行。那些死者的病因不明不白,万一散发出什么尸毒可不好治。只有这小子百毒不侵,办此事不在话下。” 

百毒不侵怎么了?百毒不侵就能把人当牲口用吗——未明内心疯狂大喊,却也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。他伸手在脑袋上一阵乱揉,道:“是是是,我去还不行么——”

“那,至少让傅某在外面接应——” “剑寒兄!剑寒兄你就是我亲哥哥——” 未明大喜过望,完全没注意到好友在听到他的说词时难得的皱了皱眉毛。

次日晚间月黑风高,正是个作奸犯科的好天气。毒医为东方未明准备了一条用药材熏制过的蒙面帕子,一只巨大的麻袋,几根长绳索。傅剑寒则陪他在义庄附近的草丛中从戌时蹲到亥时,两人无聊起来便不出声地玩猜拳,赢的人凑到酒葫芦上喝一口;听说这猜拳倒也是种修炼某种绝世神功的入门之法。待到人定时分,东方未明用暗器射晕了两名守卫,这便打算往内一探。傅剑寒起初仍想和他一起进去,未明却难得地严肃起来,按着肩膀劝道:“剑寒兄,毒之一物,非同儿戏;这里面只有我一人可入。万一小弟不小心招惹了什么动静,还得劳你断后。” 傅剑寒这才点头默许,无声无息地藏到树后。

义庄门口悬着两盏白惨惨的气死风灯;里面和外面仿佛完全是两个世界。未明只觉脖子后面的寒毛一根根竖起,强忍着不适走进停灵的屋棚,用毒医教的法子选了一具最新鲜的尸体,闭着气将它用麻袋套住,用绳子捆好,接着疯狂地跑出屋外,大口喘气;没留神连舌头都伸出半截。傅剑寒早在门外等着,见到他这副样子又忍不住笑起来。

东方未明红着脸把麻袋背到背上;这一行虽颇为顺利,但背后的东西总让他心里瘆的慌。眼前仿佛出现了湘云妹子意味深长的微笑:“东方大哥,你命中属阴,到了年底气场偏低,要小心哦……”

要小心哦……

小心哦……

未明打了个寒噤。他越走越觉得背上的东西沉得要死,自己吭哧吭哧的喘气声却特别大;凉风在耳尖轻轻地触着,仿佛什么人贴过来的悄声私语。忽然袖子被人扯了一下,惊得他一窜三尺,直接跳到了一侧的屋顶上。

“……剑寒兄你不要吓我!!!”

“咳,是傅某的错。” 傅剑寒仰头冲他笑了,指着前方路上的一小块阴影:“你看那是什么。”

未明从房顶上跳下来,定睛一瞧,见是一只背上有着怪异花纹的大蜘蛛,八条腿的影子拉得老长。他这才放下心来,如今见到毒虫也倍感亲切,用手指逗弄那只大蜘蛛道:“好外甥,你娘嘱咐你出门来迎我们了?”

傅剑寒却渐渐变了脸色。“不好。”他嘴里念着,身法忽然加快,一转眼便窜了出去。未明紧随其后,回到毒医所住的草庐——只见那屋内被人翻得乱七八糟,毒医不知去向,连药箱子都不见了。只有几只遗落的毒虫在角落里乱爬。未明赶紧将麻袋包的东西搁下,在屋内细细搜索。很快,他发现一张倾倒的木案底部趴着几条细细的蜈蚣,它们的身躯横七竖八,竟然隐约拼成了个“吴”字。他伸出两根手指摸上去,那些毒虫便乖巧地爬开了。

东方未明嗅了嗅手指,低声道:“是沈姑娘平日里喝的茶水。”

傅剑寒也面沉如水,把腰上的酒葫芦解下来,换成佩剑插在那里。

“就是不知道那位大夫姑娘,是被人请走,还是掳走的。”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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